他像個無名小丑躲躲藏藏
和人玩捉迷藏
旋轉木馬繽紛
迷幻彼此目光
絢爛與人
或是等於犧牲的曙光
俞霄是我最好的朋友,也是人生最燦爛的戲碼——捉迷藏。
他枯等,將生命耗在守株待兔上,我看著他,瞧著他,表情依如往常。俞霄是個怪人,偷偷摸摸地想實現不切實際的白日夢,然躡手躡腳摧毀他人的夢想。
俞霄會笑,當他看見一個人崩潰濫淚。
他會說,一個人沒有接受夢想崩毀的堅強,根本無法活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。我贊同他的說法,因為看見本是懦弱卻只敢躲在虎背後叫囂的人渣。
俞霄的手指長,指節突出,我不懂這代表什麼,但只要第一次看見他的人都說他的手很怪,難聽便是噁心。俞霄自己倒不怎麼在意,他說這樣彈鋼琴能彈到十三音。
我只看過一次他彈琴,沒聽下去便是他譜出的音符難以讓人承擔。俞霄在彈琴的笑容與摧毀人心時的笑容不同,手指行雲流水,笑容宛如一陣清流,以為是美好,但奏出的旋律卻是悽慘。
悲壯如他的人生。俞霄說他的父母自幼雙亡,只剩下一條稱做小懿的雜種狗陪他渡過青春期。俞霄說他父母愛三國,取小懿的名稱並不是喜歡司馬懿,而是恨之入骨。
父母會打小懿出氣,每當生氣或吵架時,小懿是出氣筒,他們眼中的終極魔頭。司馬懿是睿智,但小懿只是隻狗,父母還以雜種的穢語殘虐牠。
但俞霄沒動手相救,或是哭喊「小懿很可憐」等等的話。
他說看過這些、忍受過這些,便會使心更堅強。俞霄就是這樣挺過來,才會在仇家攻過來時,當場砍了父母十幾刀,他依然無動於衷。
聽他說,我是怕,我是顫慄,但俞霄臉上仍未改分毫。我佩服他,卻不嚮往他的堅強,若人人都與他相同,恐怕世上再無人心可言。
俞霄,我最好的朋友。晚年,他喜歡化濃妝,把自己打扮如小丑般。
第一次遇見如此的他,我完全認不出來。直到俞霄叫住我,那聲音我認得,他臉上的妝五花八門,將他原有的臉孔完全遮蔽,一陣子沒見他,甚至有些忘了他的長相。
俞霄是笑著,開始在街頭賣藝。倒立、耍球、表演過時的花槍,他還是笑著,我看他靈活的模樣,卻更像個笨拙的小丑。
不適合。
儘管我勸過俞霄好幾遍,他仍是聽不進去,硬要扮小丑賣藝。錢沒有這麼好賺,過些日子,俞霄窮困潦倒在街頭,幾個禮拜後見到他,已是骨瘦如柴。
我責罵他不聽我的話,吃虧是自找。他還是笑,但沒錢買顏料化小丑妝,充滿皺紋的老臉突顯歲月的痕跡。俞霄說,他堅強,但感受得到這份堅強正一點一點流失中,源於這殘酷的世界。
他需要小丑來隱蔽,好讓世界找不到他。但終究,它找到他,甚至狠狠摧殘一遍又一遍。
我與他笑道,說他年輕時幹過太多摧毀人心的壞事,還是有報應的。他笑,接著望天,良久他才回答,說幸好他這輩子從沒有夢想,僅有的是不著邊際的白日夢,和摧毀的本事。
俞霄的皺紋是真的多了。我說,夢想與白日夢有何不同?
俞霄沉默了許久,在這科技發達的時代,人來人往毫不留情的街道,夢想沒能力依然無法實現的頹喪,我以為俞霄睡了,轉頭發現他未闔眼。
我叫他幾聲,沒回應;搖他幾下,沒反應。最後我打顫著將手指移到他人中上。沒有呼氣。
俞霄是我最好的朋友,也是交過最傻的朋友。
我想他是搞不清楚夢想與白日夢的差距,才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狽。俞霄曾笑我,笑我不夠堅強,不懂世面。但現在一想,他是沒資格笑我的。
俞霄啊俞霄,只是扮成白日夢,與夢想玩捉迷藏罷了。
- Aug 04 Mon 2008 21:04
螫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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